不安的现实：一个美国华裔士兵是如何被种族主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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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幕歌剧《一个美国士兵》

前不久，美籍华裔作曲家黄若创作的扩充版两幕歌剧《一个美国士兵》（An American Soldier）在美国圣路易斯歌剧院上演。这部根据华裔美军一等兵陈宇晖（Danny Chen）真人真事改编的歌剧，首演后即获得美国评论界的高度评价。

《纽约时报》首席评论家安东尼·托马西尼这样评论道：“感谢作曲家黄若和编剧黄哲伦两位创编者。这是一部非常富于冲击力、信服力且配器丰富的作品。作曲家黄若对各个细节的掌控都十分到位。”《华尔街时报》称：“这部歌剧强大而令人不安，无情地揭示了一个美国士兵的追求和梦想是如何在种族主义背景下破灭的。”《达拉斯晨报》评述道：“在移民和种族歧视问题尤其突出的当下，圣路易斯歌剧院的这部新作品，痛苦而持续地挖掘着令人不安的现实。黄若和剧本作者黄哲伦，描绘了骇人听闻的军事暴行场景，语言就像你对士兵的期望一样粗鲁。”

真实的故事

陈宇晖

2011年，美籍华裔男孩陈宇晖在阿富汗意外死亡，消息震惊了纽约曼哈顿唐人街的移民社区。陈宇晖的母亲陈素珍是一名裁缝，父亲陈炎桃每天在中国餐馆工作十多个小时，两个人都来自华南的广东省台山市。陈宇晖本来获得了纽约市立大学巴鲁克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但在他18岁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没有告知父母，便毅然应征入伍。

陈宇晖寻求冒险和独立，渴望退役后能在纽约警察局服役，希望能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以照顾他的父母。经过3个月在佐治亚州班宁堡的新兵入伍训练后，陈宇晖被调至阿拉斯加州韦恩莱特堡陆军基地工作。其所在部队在2011年8月被部署到阿富汗的坎大哈省。军事调查人员随后证明，在陈宇晖服役期间，陈宇晖成为了无情的种族诽谤和其他士兵们残酷身体攻击的目标。在他死的那天，其他士兵还强迫他匍匐330英尺来到哨所。当日早晨8点开始换班。3小时后，枪声响了。

陈宇晖所在部队的8名白人男子被指控与陈的意外死亡有关，包括殴打、非预谋性杀人罪和过失谋杀罪。虽然最严重的“过失谋杀罪”指控被撤销，但仍有4人因剩余的“攻击”“虐待”“危害他人安全”等罪名被法庭起诉。

歌剧剧照

作曲家黄若说：“很多人都知道美国有种族歧视，但对于华人在美国如何受到种族歧视的状况还不是太了解。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现实题材。”

现实版歌剧

歌剧海报

当代西方有很多喜爱创作现实题材歌剧的作曲家，但像《一个美国士兵》这样以如此近期的真实事件创作的歌剧，还是非常少见的。“陈宇晖2011年去世，我们2012年就开始酝酿创作这部歌剧，2014年创作了室内乐版的歌剧。”黄若说。

所有结果似乎都是机缘巧合最终汇集于一处的产物。2014年，华盛顿歌剧院的“美国新歌剧计划”委员会成员呼吁要创作一部以美国故事为背景的歌剧，歌剧院找到了黄若和黄哲伦。两个人商量后，最终决定以陈宇晖的故事为背景来创作这部歌剧，而种族主义就是这个故事的中心。

于是，一个60分钟的室内版本歌剧《一个美国士兵》亮相华盛顿歌剧院。这是一部融入爱国主义、文化认同、归属感和他者问题的纪实剧(Docu-drama)。黄哲伦在他的台词中使用了军事法庭听证会的笔录。

黄若说：“歌剧的魅力在于与观众的交流和沟通，它对观众有着直接和独特的震撼效果。歌剧不仅有音乐，更有故事、歌词、舞台、道具布景灯光等，它本身就是一个3D的事件。”

室内版歌剧《一个美国士兵》2014年首演之后，反响很大。2016年，圣路易斯歌剧院联系到黄若，希望把这部室内歌剧做成加长版。于是，黄若又跟黄哲伦一起，在原来的一幕歌剧基础上，写出时长为两个小时的两幕歌剧。室内版原来的乐谱是为一个13人组成的管弦乐队而写，现在它的乐队编制扩充为35人。黄若说：“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声音，而是要有更多的音色。”乐队中没有传统的亚洲乐器，但有澳洲土著乐器——迪吉里杜管，因为黄若想在男主角陈宇晖的鬼魂出场时营造一种超现实的声音。

陈宇晖在整部剧中以一个灵魂的状态出现在法庭上。

在谈及这部歌剧的构思时，黄若介绍：“歌剧的故事由两条线构成：一条是现在进行时的法庭审判，其中的传讯证人环节，是整个事件的回放；第二条线以上告法庭的陈宇晖母亲为线索。作为一部现代歌剧，陈宇晖在整部剧中都是以一个灵魂的状态出现在法庭中，审视着审判的过程。通过审判，他也了解了很多事情，了解他并不是惟一的受害者。在审判过程中，他目睹了母亲的勇敢：一个不会读也不会讲英文的第一代华裔移民，居然敢于状告部队里的美国军官。正是出于她对儿子的爱，使她勇于承担这个责任，她要为去世的儿子讨一个公道。”

普适的情感

黄若

“创作这部歌剧的过程中，最触动我的是去拜访陈宇晖的母亲陈素珍时的情形。”黄若说，“她见到我就开始哭，她的哭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和爱，是任何一对母子都具有的感情，这是人类最普遍的深厚情感，是超越国界的。”母子情深成为了歌剧的情感中心，同时该剧也直面当今美国社会军队中士兵间的欺辱、种族歧视等最令人畏惧的问题。

歌剧最后一幕，陈宇晖穿着军装（灵魂），亲手把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国旗交给母亲，母亲拥抱着国旗就像抱着婴儿一样唱起摇篮曲，在超现实主义的道别中全剧结束。

黄若喜爱对现实题材的描写，他认为现实题材的歌剧更具震撼力。“我们的歌剧把舞台背景设计成了一个法庭，让观众身临其境，如同坐在法庭里观看审判过程一般。同时，歌剧舞台背景也会出现阿富汗的战场和军营，这更能让观众体验其中的真实和残酷。”

安德鲁·斯滕森

在歌剧中担纲主角的大都是亚裔歌唱家，如男主角陈宇晖由男高音歌唱家安德鲁·斯滕森（Andrew Stenson)饰演，他出生在韩国，在美国明尼苏达州长大。作曲家黄若和剧本作家黄哲伦也都是美籍华人。“我们需要亚裔美国人来讲述这个故事。这是一个涉及种族主义的故事。种族主义问题在当前的政治气候中变得愈加显著，甚至比我们数年前开始创作歌剧时更为迫切。”黄若说。

据悉，作为该剧的主要核心人物，作曲家黄若和他的创作团队正在考虑和洽谈日后将这部加长版《一个美国士兵》带到美国东部以及欧洲上演。当然，他们也希望有机会能将这部歌剧带到亚洲演出。